2013年4月3日星期三


《聚會》


「同學會請帖?」
「收到了,但大概不會去吧—」
「這種聚會好像很麻煩呢—」
「近況啊—」
「結婚,然後懷孕了。」
「沒甚麼好驚訝啦。」
「不是,不是那個設計師—」
「怎樣的人啊……」
像是怕我聽見似地,
一邊聊電話,
一邊走回自己的房間去。
連公司的聖誕聚會也懶得出席,
同學會—
應該一輩子也沒去過。
答案—
還是有點在意呢。

「竟然去了……」
獨自吃完晚飯,
然後洗淨碗盆。
分隔餐桌的紅色膠帶已經撕掉,
粘貼痕跡卻殘留著。
可以清理刮去的,
但一直沒有這樣做。
就算放任不管,
依然會慢慢消失吧?
雪櫃裡的—
已經看不見了。
寫著「多香子」的舊拖鞋漸漸破損—
在緣廊外飛舞的螢火蟲,
也絕不是去年那群……

「喂?」
「好久不見。」
鈴聲響起,
是沒有儲存名字的號碼。
高野先生—」
「還記得我啊—」
「不可能會忘記吧?」
「有甚麼事嗎?」
「嗯—藤木先生好像請到難得的假期了。」
「下星期五,三人一起來個聚會這樣。」
「可以啊。」
「地點在哪?」
「當然是我家呀—」
「你們兩個都成家立室了……」
電話那頭的賣麵郎,
開始抱怨自己情路崎嶇。
傳說—
世上會有三人跟自己長相一樣。
我遇到了其中兩個—
同年而且都住在東京。

藤木直人很像,
偶而會聽到這句話。
她雖然喜歡相聲之類的節目,
卻從來都不會看那些甜膩偶像劇。
果然對戀愛沒興趣嗎?
大概不知道誰是藤木直人
更不會注意到我們如此相像了。

「是大學社團的人嗎?」
「不是。」
「高中同學?」
「不是—」
「我的朋友不只你一個吧?」
「嘛—雖然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
午飯時間,
二木打電話過來,
唸叨了好一會。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拜托他。
到底是那傢伙最近變得多疑了,
還是我有可疑的舉動?

看著那塊大得過份的名牌,
我按下門鈴。
「終於來了—高野先生好慢啊。」
高野—家裡的好酒不少吧?」
「有沒有帶來甚麼好東西?」
坐在那邊的藤木已經在喝了—
髮型改變,
還留了鬍子,
有點認不出來。
「嗯—意大利產的名貴紅酒。」
「果然是洋酒派—」
「對了,高野先生要不要試試我新創的口味?」
「不要。」
樋口造的蕎麥麵雖然好吃,
但總要加上一堆奇怪配料。
「所以說—是對太太撒謊了啊?」
「不然要怎樣,
  告訴她我去跟大明星藤木直人喝酒嗎?」
「毒舌大對決Round1!」
「獎品是特製<超激爽蕎麥麵>!」
「那個就免了哦—潤太郎。」
長相幾乎一模一樣,
個性和生活方式卻相差很遠。
即便如此,
還是聊著各種平凡的話題。

高野好厲害啊—」
「我從來不做家務啊。」
把零食包裝沿著邊界撕開—
「連自己的房間也整理不好—」
邊說邊吃,
卻沒有掉下半點碎屑。
「總是超級髒亂的—」
騙人吧?
以前也看過藤木家裡的照片,
明明是整潔又有格調。
特地收拾好來拍照嗎?
那樣就沒必要說家裡很亂了。
還是,
他對髒亂的定義跟魚乾女完全不同?
不,應該說一般人吧。

「嗯—最近有想過要不要改用機車送外賣。」
「自行車不是樋口你的招牌嗎?
「就市場學來說,
  改用機車說不定會影響生意呢。」
「連市場學都懂啊—
  不過,潤太郎你有駕照嗎?」
「沒有耶—去考就有了。」

「剛接了新劇,
  角色跟潤太郎一樣叫太郎呢。」
「能叫一郎就更好了。」
「是嗎?」
「話說回來,
  藤木先生好像只會喊我名字啊?」
「叫誠一誠一的話,誠一會生氣吧。」
「你這不是叫了嗎?還連續三次。」
「抱歉啦,誠一君—」

綠茶、蘇打水、威士忌、啤酒、清酒、燒酒、紅酒……
隨意混合後盡情喝下—
藤木,那樣會醉得很誇張的。」
「有甚麼關係?回家睡一覺就好了嘛。」
這種亂七八糟的調酒,
味道到底會如何?
我實在不敢喝。

「前幾天跟公司同事聊天,
  說起五十歲的紀念演唱會—」
「想找潤太郎同台演出這樣……」
「真的嗎?
  雖然有代唱過,
  一起上台還是……」
樋口會給藤木代唱這件事,
依然無法相信。
那些千奇百怪的探案經歷也是。
「六十歲的話,
  三人一起組個兄弟樂隊吧!」
「你把我的名字說出去了?」
「兄弟啊—
  按月份和性格來說,
  高野先生一定是大哥!」
「我可沒有答應—」

「是誰啊?」
樋口你等一下!
門鈴突然響起—
潤太郎—是記者就麻煩了……」
「咦—穿運動服的部長?」
「小螢!你怎麼—」
「啊!屋裡還有兩個……」

「所以說,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很愛部長嘛—」
「不管是Civita還是Higuchi—」
「都會飛奔而至!」
「嗯—其實是下班回家時看到占卜攤,
  就問問看部長在哪裡啦。」
「她說不會吧—
  竟然在潤太郎家—」
「因為這樣才一直沒有女朋友甚麼的—」
「還真的跑過來了?」
「很危險的好不好?」
「對不起啦—」
「要是部長一早告訴我……」
「那晚去同學會了,
  你也沒有先說吧?」
「平時都不願外出的。」
「同學會啊—
  以前都不能炫耀嘛。」

「她們一直追問我丈夫怎樣—」
「念念碎?潔辟?認真過頭?帥大叔?高薪族?」
「我想了又想……」
她摸摸肚子,看向夜空。
「是一輩子都不願離開的人—」
我微笑著,
牽起了她的右手—
「那,就不要放開吧。」

「溜走了啊—真沒勁—」
離開前,
聽到了藤木一聲長嘆。
「抱歉,昨晚突然……」
「不要緊,
  總不能讓高野先生的太太自己回家吧。」
隔天下午,
樋口打了電話。
「之後還是老樣子啦—」
藤木先生越喝越醉,
  然後逼我一起唱歌……」
高野先生每次都不肯唱—」
「然後就吵起來—」
「沒甚麼好笑的。」
「最後不省人事了,
  就拜托我姐把他送上計程車。」
「喝成這樣,
  藤木老婆又會唸他。」
高野先生自己還不是……」
「我有在克制的—」
雖然不常見面,
彼此卻相當了解。
「話說回來,
  你姐不會亂說吧?」
「我可不想成為追訪對像。」
「不會啦—」
「這是男人間的秘密聚會!」
「……說法好噁心。」

打開電視,
正好在放藤木的新劇番宣。
好像和婚外情有關?
畫面上的男主角一臉憂傷,
好像老了好幾歲,
看上去跟昨晚完全不同。
「部長—
  就是剛才那個明星吧!」
「真的很像啊—」
「好想告訴……」
「算我求你了,
  千萬不要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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